说明
本文写于PKU2020秋《语言学概论》课程,是笔者作为鄂尔多斯方言母语者的记录和转写,主要成长区域是鄂尔多斯市城区。因Web端对特殊符号支持有限,改用截图;图中的黄色方形标记表示此处有注释,依顺序列于文末。
方言特点小结
通过核心词表记音,容易发现鄂尔多斯方言的几个极明显的特点:
- 保留入声
- 阴平阳平的音高与普通话刚好相反,例如6、8、10、12
- 鼻音分化少
一如不区分前后鼻音,统一发成后鼻音,例如17;
二如前鼻音脱落,例如29,有的还伴随韵腹开口变小,例如24;
三如后鼻音脱落,还伴随圆唇,例如75; - 多不卷舌(似乎取决于韵母,如在[a]前的声母大多都不卷舌。完整规律有待进一步总结。)
此外,根据母语者的印象,还可以归纳一些零散的方言发音特点:
- 声母sh的音变。声母sh[ʂ]接在后鼻音韵母之后时,变音为较弱的r[ɻ] 。例如 “我引上他去他姥姥家嗟呀”,“等我寻上我车再说”。
核心词表
注释
- 在日常发音中也偶尔带一点小舌音发成[χ],下同
- 后接括号内打问号的表示本字存疑,直记括号内打问号的表示本字不清楚
- 因为感觉方言中开音节的[a]和[ᴀ]的差别不明显,故记录时未做区分,统一记成[a],下同
- 年轻人群中也有发成[ɕ]的,或许是受普通话影响
- 用半角括号括住的音素在实际发音中可以省略,或者说其省略与否没有规律可循,下同
- 录者难以确定这个词的准确发音。本地人有发[i]的,有发[ei]的(同普通话),但录者最熟悉的那种发音似乎在此二者之间,故记了[ɪ]。需要注意的是,该情况并不具有普遍性,即并不是所有普通话的[ei]在该方言都能对应成[ɪ]:像“眉”,发成[mi55]的多;像“梅”,则发成和普通话相同的[mei]的多;像“美”,则和“飞”一样更多居于中间。
- 送气的 ʰ 有时也会发得比较重,接近 ˠ ,下同
- 按照发音的系统性应该是 [ɛ],但这个词作介词 和连词使用时实际开口往往更大,近乎[æ],比较特殊
202109另补:方言特色表达
新增的这部分内容是笔者注意到的鄂尔多斯方言的特有表达(主要是词汇和语法上的),“特有”指与普通话的表达习惯不同。这些特有表达有的也可在邻近地区的方言中找到,有的或许存古。每种特有表达都会附上例词或例句,用等号注明其含义或者说其对应的普通话表达。
时间表达
- -来,-将来
- 夜来 [=昨天] (是不是“夜来风雨声”的“夜来”?)
- 中午将来 [=快到中午]
- 黑将来 [=快到黑夜/晚上]
- -往
- 晌往 [=中午或中午左右] (还是“晌午”?)
语言横向传播造成的新意项
- 爱
- [ŋaɪ] ,吝惜、羡慕、喜欢做某事或某物。方言自有。
- [aɪ] ,人的相爱。似乎是受到普通话的影响。
一些音变猜测
- HuTong(燕)→……→ hu tong(普通话/当代北京话 “胡同”)
↓
GuDong(中原各国)
↓
?
↓
Gelang(晋国潞水)
↑?↓
HeLang(晋国汾水,当代鄂尔多斯方言/晋方言)
→ hang(现汉收方言“巷道”)
→ xiang(普通话“巷”) - giai(古音?)
→ gai(可见于当代鄂尔多斯方言,“解开” “解扣子”)
→ jiai(可见于当代川方言,“解决”)
→ jie(普通话“解”)
类似地例子还有 “街溜子”。而且注意,鄂尔多斯方言是有入声[ʔ]的,现在普通话读[tɕiɛ]的字里,有些在土话里是入声(如节、接、结、杰、劫、揭、洁、捷),有些(比如上面的街、解,又如姐、借)却不是。这种差异表明,当代普通话的[tɕiɛ]是多个读音经过历史音变合并而来的,在古代它们其实本来有不同的读音。
更一般地,gkh组声母及相对的jqx组声母都有这样的音变规律。无论是在鄂尔多斯方言内部,比如“鞋”(土话多读hai,偶读hiai和xiai,普通话读xie)、“去”(土话读[kʰəʔ],普通话读qu)、“下”(土话多读ha,普通话读xia),还是在不同的汉语方言之间,如粤语的“家”(ga→jia)、客家话的“恪”(陈寅恪,küe→ke/qüe) - 上面提到了”解扣子“,在鄂尔多斯方言里“扣子”的“扣”不读 [kʰoʊ],而更接近 [kʰɪəʊ]。也就是说,土话里 g k h 组声母仍可配 [i] 韵母,有存古痕迹。
称呼人的词语后加“行”
《史记·淮阴侯列传》的名句 “诸将行道亡者数十人”,行(hang)当辈、伙、伍解。方言中也有类似的表达,尤其常常出现在 “家” 后。比如 “你家行有人么?”,“他又上谁家行去(注意古音ke)了?”,等等。注意 “家” 是保留了文白异读[tɕiɛ]和[tɕia]的。
发表回复